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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鐵椅上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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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旬從藥罐子裏舀出一大勺的荊棘根漿,那刺鼻的味道直把沈曄逼得幹嘔了一陣。

適應過來後,我見沈曄臉上有尷尬神色,安慰道:“沈將軍不必介懷,我初始用藥的時候,藥上完,胃也空了。”

一直未開口的曹旬此時也說上了話,“琉月向來用藥時都不許外人在場,沈將軍是第一個例外。”

沈曄帶著不明意味的笑看著我,半晌才答了一句:“我很榮幸。”

霎時覺得臉上有些燙,抿了抿嘴,故意清冷地說道:“待我上完藥,沈將軍便會覺得被我拉進來是不幸了。”

沒有再看他,他也沒有再答我。

曹旬拿好藥碗走到我面前,卻順手將藥碗遞給了沈曄,並附上一句:“勞煩將軍拿一下。”

沈曄接過碗沒說什麽,曹旬微俯著身子慢慢取下我臉上的膏藥貼。

我聽到沈曄在旁邊閉著嘴粗重地深吸了一口氣,又聽曹旬淡淡地說:“恢覆得不錯,新肉長出來了,近日是不是會時常發癢?”

我“恩”了一聲,答:“癢得還不算厲害,但似乎在加重。”

“現在還好,再過些時日每次發癢的時候你或許都需要在這兒綁著。”

兩人的語氣似問候飯否般尋常,曹旬側身拿碗,我卻瞟到沈曄死死的皺著眉頭盯著我。

當做沒見著似的,我抓緊了椅子的把手,等著接下來的煉獄。

曹旬雖已見怪不怪,每次上藥卻還是小心翼翼,但那藥一碰到我的傷口,臉上便即刻似被大火灼燒一般,且疼痛感越來越劇烈,片刻得不到喘息。

本想著礙著沈曄在場,無論如何也要忍忍,卻根本忍不住,還是大聲地叫喊起來。

“啊!”眼淚不受控地奪眶而出,我拼命地掙脫著困住我的繩子卻絲毫得不到釋放。“啊!我不要上藥了!曹旬我不上藥了!”

腦袋裏霎時一片空白,只憑著本能央求著曹旬不要再給我上藥。

最初開始上藥時曹旬聽著我的叫喊還會遲疑,但事後我卻總恨自己的不爭氣,告訴曹旬這只是發洩罷了,千萬不要手軟。但真的再到上藥時,那疼痛卻次次都讓我覺得活著無趣,不如死了的痛快。

“抓住她的頭!”曹旬對沈曄道。沈曄卻遲遲沒有動作。

“沈將軍,這是為了她好。”

感覺到兩只寬厚的手掌從身後覆到我的臉上,固定住了我亂晃的頭。

上藥還在持續,疼痛感以傾倒之勢覆來,我瘋狂地大哭著,恍惚間感覺到覆在臉上的手掌也被我的眼淚浸濕了一片。

藥慢慢上完,曹旬用新的膏布貼在我的臉上。疼痛感漸漸減輕,我頹唐地攤在椅子上一言不發。

沈曄快速地解開了我身上的繩子,我的頭發和衣衫皆因之前的晃動而淩亂不堪,曹旬將脫力的我扶到床上休息。

往往這個時候我都不太說話,曹旬也都是兀自收拾好東西便差人告知小葉回來照顧我,不說別話便自個兒回去了。

沈曄卻站在原地遲遲沒走。

曹旬準備走時,見他還立在原地,試探地喚了他一聲。

“她每日上藥都是這樣的麽?”

我聽著他們對話,卻覺得睜開眼回應一句的力氣也沒有。

“是啊,這藥的藥性便是如此。走吧,她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。”

腳步聲漸行漸遠,木門開合的聲音之後,屋子裏徹底安靜下來,我迷蒙之間有了睡意,不再去多想這許多的煩憂之事。

愛美之心人皆有之,同樣的,厭醜之心亦人皆有之。雖沈曄似乎結識後便從未嫌棄過我的容貌。但我如今的狀況卻是比之前的紅印還要糟糕數倍。先前只是醜陋,如今卻可用可怖來形容。

果然,沈曄自那日見到我上藥後起便未再來過荊府。

琉玨期間又去了軍營幾日不大了解狀況,回來卻只說沈曄慌慌張張地告了半個月的假離開了臨懷。

我雖嘴上沒說什麽,心裏卻著實有些氣憤,想著我與沈曄雖沒男女之情的意思,好歹也算朋友一場,他若不待見我,我也決計不會纏著他,這樣居然就把他嚇得逃出了臨懷城?

心裏暗暗發誓日後絕不再理會他。

曹旬依舊每日來為我上藥,說來也奇,雖後來也確實如他當日所說,傷口發癢的次數越來越多,最甚時連著七日都被曹旬綁在銅椅上,每日只能進一些流食。

但臉上那窟窿卻像是三載生長的竹節般飛快地愈合著,兩月過去,原來那窟窿竟已長得好了八成,瘙癢的次數也不那麽頻繁難忍了,雖看著並不比之前的紅英好看,但總歸比三月前那大窟窿要好得多了。

曹旬說,該是用絳珠草的時候了。

絳珠草雖稀少難找,但它奇在一旦生長,便可終年不謝。

絳珠草三日一用,曹旬並不讓我隨他一同去采藥,而是一個人辰時出門采摘,酉時為我用藥。

然而,絳珠草雖藥效奇強,可生腐肌活肉,毒性卻也極大,它是毒藥,卻也是自己的解藥。

用絳珠草治傷,若持續用到傷愈全,那最後一次用藥其便會化解掉自己的毒性,但若傷口裏的肉並未生全,它的毒性卻是可以致命的。

曹旬在第一次為我用絳珠草時告訴我,其實當下可以選擇保守的法子,用野荊棘恢覆到七八成見著也已經很好了,若是用絳珠草,雖不出意外可恢覆十成,但若是中途斷了用藥,不但臉治不好,還可能有性命之憂。

人總是貪婪的,絳珠草是多難得的草藥竟被我們找到了,我認定這是上天註定我當好到十全十美,丟了多年來扣著的醜陋的帽子,再說,又能生什麽變故?我堅持要用絳珠草,曹旬也未多做阻攔,便為我用了。

只半個月,原來印記的地方已半點紅印也無,只還有些白色疤痕,用水粉遮上一遮感覺便好了九成,說起來似乎沒什麽起落,但我卻會永遠記得當日,曹旬在離上一次用藥後的第三日為我取下紗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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